【伪辛赵不宣】何为汝之葬？
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写什么系列，这篇好难写。
8k字预警。
（一）
元辛第二次看见那个女孩时，是在他的公开课上，屋顶的仿天空发光板正尽职的发着既明亮又不刺眼的光芒。
“9021年了，想来大家都知道，人体的组成不过是一些原子、分子和一些微物质的组成。”他穿着笔挺的西装，优雅的站在台上，蓝色的烫金条纹领带熨贴的放在胸前，带着金丝眼镜，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。
身后的全息影像在他脑电波的控制下，变幻出一页页不同的图案，他继续说着，“不过大家可能不知道，在远古时期，人类由于科技的不发达和对世界的认知程度不足，出现了一种主义，唯心主义。”
“唯心主义认为万物皆有灵魂，他们以为有地府，有孟婆，有转生。”
“其实他们所试图解释的这一切，完全可以用现在的科学解释，比如，我们之前说过，人体乃至万物都是有分子组成，人死后会分解，分解后的分子将会重组。能量是守恒的，经过漫长的光阴，有极大的可能重组出与已死之人同样组合的躯体。”
“不过，这些久远可笑的想法，正是印证了人类一步一步发展的历程，谢谢大家关注人类历史，今日的课就到这里，谢谢大家。”元辛做了一个在众人眼里看起来时代久远的绅士礼，虽然在现如今，这个礼仪已经被人遗忘，但被好看的人做出来，总是赏心悦目。
在元辛签完名后，周围的少女少男也都慢慢的离去，天花板上的光亮也逐渐黯淡下来。他看到，那个女孩子还坐在那，端端正正的样子，眉眼平直，眼神平静。
像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，她坦然的回视，瞳孔黑的像一潭死水。
元辛摸了摸鼻子，莫名觉得有些心虚，他走上前，“听得如何？”
她点点头，“您讲的很好，我听的很开心。”
“那就好，不知小姐怎么称呼啊？”
“如果你问的不是代号的话，叫我赵简就好了。”
“元辛，多指教，赵姑娘。”
（二）
元辛第一次见到赵简时，是在他风尘仆仆回地下城时，长达三个月的地面考古，让他只想早些回到自己的房子，享受新鲜过滤的空气和全自动符合人工脊柱的大床。
想到这里，他就不免走的快了些，一不留神撞掉了一个姑娘手上的氧气面罩，他赶在姑娘弯腰前将面罩拣起递给她，“对不起，我走的急了些。”
那姑娘个子比他矮，他一开始只能看到她利落扎起的黑色长发，她抬起头看见他时，毫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些许松动，明显眨了眨眼睛，无端的有些可爱。
在心理学上，这样的微表情是代表她看到了令她在意的事物，元辛不自觉的摸了摸脸，难道这三个月在外面过得太糙了？把人家妹子吓到了？
“谢谢。”她拿过他手中的氧气面罩，略一点头，视线从他胸前的代号牌掠过，很快走远。
元辛这才发现一件事，那个姑娘胸前空空如也，一般人出入地下城必须携带代号牌，扫描通过后得以放行，这说明，这个看起来纤细薄弱的女孩子，很有可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。
（三）
元辛没想到，不过第二天，他就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女孩，还和她走在去吃饭的路上。
正当他以为客套结束后，赵简伸出手，“元先生，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您共进晚餐呢？”
为什么不呢？说实话，这姑娘还挺好看的，只是不爱笑。
就这样，元辛坐上了赵简的车，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色轿车，她正游刃有余的操控着悬浮球。
“不过就是吃些能量棒或是营养汤剂而已，有必要跑这么远吗？”这都快到地下郊区了，元辛有些不解地问。
“请到了元教授，吃这些有些没意思，不知元先生有没有听说过馄饨呢？”
元辛皱起眉，“远古时期人类的一种加工食物，但现在这种制作耗费人力的食物过于麻烦，而且不能补充人体足够的能量，听说营养汤剂最近研发出了新口味，我们何必舍近求远呢？”
“闲来无事，求求远又有何妨，元先生可愿意陪我一试？”
“自然。”
赵简娴熟的在碗里倒入不知名的液体和粉末，将馄饨推到元辛面前，元辛狐疑的看着那碗，不是他戒备心强，实在是面前这一碗仿佛做坏了的化学实验。
她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，率先吃了口，原本有些凌厉的眉眼变得柔软下来，“兴许是我太过软弱，有些东西我还不想割舍，见笑了。”
元辛一边笑着跟着喝了口，一边腹诽，什么无法割舍，这玩意消失的时候你怕是都还没出生吧，也不知从哪找到卖这东西的店的，也是人才。
不过别说，这东西吃起来暖暖的，胃也暖，心也暖。
“元先生一直叫元辛吗？”
“元辛是成年后改的，我的原名叫元仲辛，家中太爷爷取得，老人家比较看重这个，现在大家最重要的是代号，名字取那么复杂做什么，我就改简单了些。”
“是吗，我倒是觉得，元仲辛这个名字很好听。”赵简优雅的吃下一个馄饨，看着他，漆黑的眼眸令他想起星际里的黑洞。
“其实我之前见过赵姑娘一面，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印象？”
“我记得，”赵简吃空了碗里的食物，用手支着脑袋，长发披在身后，还是没什么表情，“我在那时记住了你的代号，今天才来听你的讲座。”
元仲辛有些惊吓，“不过就撞了姑娘一下，难道姑娘要来索赔吗？”
赵简左手无意识的绕着头发，一圈又一圈，“我只是觉得，你看起来有些面熟，我好像在哪见过你。”
“不说这些了，天晚了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元仲辛发现，这位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将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，于是他长这么大，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送回家。
（四）
但这条路出了些波折，在赵简送元仲辛回家的途中，和一辆突然超车的小车发生了刮蹭。
其实这不难处理，打电话给交警，召唤来鉴定责任球互相赔偿就解决了，但那辆车的主人似乎不这么想。
“你怎么把我车刮了！我急着办事，你赔钱，赔完钱我赶紧走，咱们私了。”
这起刮蹭赵简只怕责任不大，元仲辛皱眉正想开口时，赵简已经打完电话了，“我已经打电话给交警，告诉他们我们的详细位置，过一会鉴定球就会来。”
“嘿你这丫头你他妈听不懂人说话是不是，老子急着办事！给钱咱们自己私了。”
赵简抱胸坐在自己的车前，“你急，我不急。”
“我靠，”那男人看赵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，“我就说不能让女的开车，女司机开车就是磨磨叽叽真他妈不痛快。”
“看你一脸木头样，不会是被别人甩了来老子这里发脾气吧。”那男的还在骂骂咧咧。
赵简歪了歪脑袋，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，站起来坐回车里驾驶位，“元仲辛，你走远点。”
元仲辛一脸懵的看着她利落的向后倒了倒，然后就向那人的车屁股狠狠撞去，发出巨大的沉闷声。
赵简不停，再倒，再撞，如此数下，那个车已经难看的不能看了。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种暴虐的快感，震的他说不出话来。
她终于停下来，向那男人扔了一张名片，“欢迎找我的律师机器人索赔，现如今你已经不用赶时间了。元先生，上车吧。”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子要杀了你！你代号是什么老子弄死你！！！”
元仲辛神情复杂的听着后面的骂声远去，“你这车...挺结实啊。”那么激烈的碰撞也没让这车看起来有什么破损。
“改装过的，耐用一些。”
这只是耐用一些吗？？元仲辛摸着下巴，“嘿嘿，赵姑娘，有没有人说你有些强势啊。”
“有啊。”
还真有，元仲辛不由得佩服起那人，“那那人还活着吗？”
“死了，你不也说了吗？”赵简转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呵呵，”元仲辛尴尬的笑起来，“我随便说说的嘛，就开个玩笑而已，你这么个大美人，有点脾气也正常。”
车停了下来，车里有声音机械地说，“您已到达目的地。”
元仲辛开门下车，冲她摆了摆手，“再见。”
“会再见的。”赵简平淡的回复了他。
（六）
赵简没有说假话，元仲辛见到赵简的频率从那天起急剧增加，一般都是赵简主动约他，不过偶尔他也会主动，礼尚往来。
他疑心赵简是不是喜欢他，但看她永远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，他实在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，如若不是喜欢，那便是为了利益，可他身上又有什么利益可图呢？
“元先生脖子上的那个吊坠很好看，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。”
兴许是看他总是不自觉的摸着那吊坠，赵简提出此问。
元仲辛下意识的摸上那个狼牙制品，“不是什么大师之物，这是我早几年去地上考古时挖掘到的，不贵重，对研究也无益处，但我看他有眼缘，就带在了身边。”
“不过它原先的主人应该很喜欢它，还在后面刻了两个图案，但我现在还没有看懂那图案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可以给我看看吗？”
元仲辛迟疑了片刻，将吊坠摘下递给她，她翻过坠子，看到后面的刻痕，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，在那一瞬间，她身上毫不隐藏的气势变得柔和起来。
赵简缓缓的抚摸了数下，双手奉还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也不太明白图中含义。”
“我还有句话想问元先生，我与元先生认识也算有些时日了，您似乎对我还戒备的很，不知为何？”
元仲辛讶异于面前少女的直白，索性也开门见山的回答她：“赵姑娘，你也说了我们认识有些时日，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以外，无论是身份、代号、工作我都全然不知情，可你却知道我的，这样的信息不对等，您觉得我在这段关系里会舒服吗？”
“的确如此，”赵简满意的看到他终于显露了他的锋芒，平静的面对他眼中的探究，“可我觉得元先生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，这么长的日子，您应该已经有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吧，不如，你先讲讲？”
“第一次见面，你出地下城时身上没有代号牌，可把守的军人却习以为常，说明你长期出入地下城，我想这应该就是你的工作所需。你的车看起来一般，但内里的材料却坚固无比，在那样的撞击下毫发无损，我想，应该是飞船指定资源所做的零件构成，在哪能找到这么多这种零件，我想只有宇宙局的人最方便。而你提过，你的车是你自己改装的，这说明你对机械的操作异常熟练。还有一件事，我怀疑你这里有毛病，”元仲辛点点自己的脑子，“正常人没几个会干撞别人车这种事，当时是爽了，之后可是又不小的麻烦。”其实这最后一句纯属挑衅，他看着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来气。
神奇的是，赵简并没有被最后一句话所激怒，“自我介绍一下吧，我是赵简，就职于管理局，是名机械工，时常出入地下城是为了寻找更合适做零件的资源。”
“不装神秘了？”元仲辛冷笑的看着她。
“你不也没装了吗？”赵简直视他。
折腾了这么久，两人之前的试探和猜测终于告一段落。
“不过我觉得你眼熟是真的，我来找你没有目的，你可以放心。”赵简起身欲离开。
“你去哪啊。”
“去看看医生，你不是说我有病吗，说不定我患了阳光渴求症呢。”赵简轻巧的将之前那句挑衅的话扔了回去。
见鬼了，臭氧层早就破的和渔网似的，还阳光渴求症？当心晒不死你。
（七）
但这次开诚布公的对话，倒真让赵简在元仲辛眼里变得顺眼起来，这一看顺眼，就忍不住多瞅几眼，不知是不是瞅多了，元仲辛这晚做了个梦。
在梦里，他看到了一个极其落后的朝代，里面有一个女子，穿着大红色的衣袍，在和另一个同样穿红色衣袍的男子在行礼。
元仲辛仔细辨认了一番，发现他们行的是远古时期的嫁娶之礼，真是奇了，难道自己这么热爱自己的事业？连梦里都在研究。
那对夫妻礼毕后转过身，元仲辛看清了他们的脸，大骇。那女子正是赵简，而她身边的男子则是与自己一模一样。
大晚上的梦到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在和赵简成亲，这让元仲辛内心十分复杂，但说那女子是赵简好像也不尽然，虽然她俩生的相似，但那女子的气魄更逼人些，配上红衣灿烂的宛如骄阳，笑起来坦荡荡的，像是从不曾踏足过黑暗。而赵简只穿黑衣，很少笑，气场多了几分压抑、散漫和无常，一张相同的脸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势。
论起来，倒是那男子与自己更像些，一举一动给他一种他在照镜子的错觉，狼牙吊坠则静静地呆在那人的胸口，他一边看着，一种怪异的感觉自心而生。
“阿简，你脸红了。”
“闭嘴。”
“你脸红挺好看的。”
“再说废话就给我睡地上去。”
正当元仲辛以为自己要被迫看活春宫时，那个叫阿简的红衣女子熄灭了床边的烛火，然后...他就醒了。
清醒过来的元仲辛顶着一头乱发，说不出心情是庆幸还是失望，十分郁闷的挠挠头，什么破梦啊。
他想继续睡下，翻来覆去却没了睡意，思考良久，他给赵简发了封短信：“明天要不要来我工作室参观参观？”
回复信息很快响起，“好。”
奇了，这么有默契，一个两个都不睡觉的。
（九）
元仲辛正带着赵简介绍自己工作室内收藏的藏品，他一路娓娓道来，讲的细致动听。
“你不去当博物馆解说真是可惜了。”赵简表示赞叹。
“谁说不是呢，要不是我们家是研究人类历史世家，我可没兴趣做这劳什子教授。”元仲辛颇有些自得的耸耸肩。
赵简不理会他的自夸，将视线放在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上。
“这个是我考古时觉得好玩，拿来摆在这里的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，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。”元仲辛将面具取下来，这个面具被保存的很好，虽然有些许氧化，但色泽还算艳丽，也没有什么灰尘，看来是有人精心养护过。
赵简看着面具，神色不明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元仲辛勾着嘴角笑了一笑，将面具在手里转了转，戴在脸上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低下头，轻轻的吻上那个女子的嘴唇。
赵简愣住了，难得的睁大了眼睛，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她表情最大的波动。
元仲辛满意的看着她，在面具后瓮声说：“赵简，面具你想不想要？我，你想不想要？”
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，呆呆地站在那里，元仲辛摘下面具，露出好看的脸庞，“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，我喜欢你，赵简。”
赵简转了转眼珠，终于恢复了思考，她低头思索了一阵，再抬起头时，表情严肃的有些吓人。
“不过是亲了你一下，你至于这么紧张吗，而且我我我又没有真的亲到。”元仲辛无端的紧张起来，一紧张他就开始结巴。
“跟我回家。”
“？？？赵简，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？”元仲辛狐疑的问。
“跟你回家就是了嘛走那么快做什么，赵简，等等我！”
“所以你叫我跟你回家就是为了做这个？”元仲辛带着头盔有些郁闷的说。
赵简也带上了一个相同的头盔，在他面前坐定，他知道这个头盔，据说可以连接两人的脑电波，可以传递信息、可以一起打游戏、还可以隔空一起看电影。
“我要给你看一段记忆。”
“看什么？不会是让我看你的前男友吧？没必要，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...”
赵简不理会他的碎碎念，闭眼准备开始，元仲辛也悻悻的闭了嘴。
（十）
元仲辛又看到了他梦里的那对男女。
“姑娘怎么称呼啊？”
“在开封，总得有个宋人的名字，你叫我赵简就好。”
“我怕伤人，半夜里给这弓弩动了手脚。”
“你这偷鸡摸狗的本事怕是能光宗耀祖了吧。”
“改天咱俩提两把斧头，玩把大的。”
“那咱们不成雌雄大盗了吗？”
“我大概，有点喜欢你。”
“我也喜欢你。”
“这些事就让我去做，不好吗？”
“无论什么后果，我赵简扛得起。”
“元仲辛，做一天我的人。”
他们结了婚，后来赵简死在了战场上，他则是几次死里逃生，活到了晚年，是善终。
“你什么意思。”元仲辛摘下自己的头盔，面色不善的问道。
“你觉得，你看到的是什么？”赵简的脸变得有些苍白，传输记忆的前提，是自己再去回想那些往事。
他冷笑起来，“还能是什么，自然是你臆想的，我真是服气了，我说你脑子有病，你脑子还真有病，你这妄想症怕是都快病入膏肓了吧。”
“如果我说，你所看到的不是妄想，而是我自己的真实经历，你信吗？”
“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，怪物吗？”
“你可以这么认为，我活了近万年，不老不死，与怪物确实无异。”
元仲辛觉得堵得慌，自己气急败坏，对方却冷静如常，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，敢成她那句眼熟还真是没造假。
“你...不止和他长得像，行事作风也很相像。”
确实像，他之前就觉得怪异，看着那个男人，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。
元仲辛伸手打断她，“确实像，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？一个怪物，活了这么久，怎么？就这么寂寞？想找个替身来玩玩？”
“我没从没把你当成替身。”
“不是替身是什么？你难道真以为是什么灵魂转世不成？看来赵小姐没有好好听我的公开课，这个世界是唯物的，所谓转世之说不过是恰好组成的分子及排列结构高度相似，且分子上会附着能量，在重组时，这些能量会影响思维。所以我和那个人恰巧长相相似，行为类似，甚至很巧，我们有这一模一样的名字。但我绝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元仲辛，他已经死了，而我凭什么平白无故被别人当成替身来怀缅故人。赵小姐，你不觉得你过分了些吗？”
赵简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些，她依然站的笔挺，“对不起，是我自私了，打扰到你的生活，我很抱歉。”
“赵简，你有空抓着过去的那个男人不放，倒不如看看你自己，都把自己活成了什么鬼样子。”
这场谈话以元仲辛的摔门离去作了句号。
（十一）
老周看向门口的女子，放下显示屏，无奈的叹了口气，“你怎么又来了。”
“我药吃完了，再来开点。”来人正是赵简。
老周皱起眉，“怎么吃的这么快，发生什么事了。”
“没事。”
“赵简，如果你不配合我好好治疗，你的抑郁症根本没有好转的可能性，总有一天，这些药的耐药性会越来越强，你吃再多的药也救不了你。”
赵简嗤笑了一声，“何必要救，又死不了。如果能死，我求之不得。”
“赵简！”
“我真是受够了，我恨不得拿把刀把我的心脏剜出来，但我知道那没用，千百个人在我身上试验过各种各样的方法，一个都没用，”她变得开始激动起来，“我真他妈受够了，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，我都不敢照镜子，我...”她由于急促呼吸开始不停的大喘气。
“快拿镇定剂来，快！多拿几个。”老周指挥着护士将针管打入赵简体内，她才慢慢的安静下来，眼神呆滞，头一歪，进入深度睡眠。
“这是又发病了？”护士心有余悸的说。
老周叹了一口气，没有说话。
在他第一次看见赵简时，还是个实习医生，跟在师傅的手底下打下手。
赵简来时，医院清了场，她的手上和脚上戴着镣铐，眼眸灰暗一片，写满了厌倦，有携枪军队护送，与其说是护送，不如说是看押，明明只是个弱女子，怎么会让他们这么警惕。
她来时的状况很不好，被确诊为重度抑郁。
我的师傅诊断完病情后照例询问病人之前的经历，领头军官本不想说，师傅说不知缘由，便无法医治，他才简短的说了几句。
“你们小心些，这是个怪物，不知道活了多久了，两百年前被抓住，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，我们也是奉命押送，如果她的精神状态能稳定些，说不定能为地球出份力。”
做实验？一个不老不死的人能做什么实验？难怪这人的精神会崩溃到这种程度。
但她的心性仍比一般人强大许多，经过漫长的治疗，虽不说痊愈，但起码看起来与常人无异。后来她被招入宇宙局，遇到一些有可能有辐射有危险的任务，这个不老不死的人是最佳人选，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，吃药控制着便不会恶化。
也不知今日是发生了什么。
（十二）
元仲辛时隔一个月再看到赵简时，是在病房里，她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晒着太阳，皮肤苍白的几近透明。
元仲辛礼貌的敲了敲门，她才迟缓的转过头，“你来了。”
她整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太对劲，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的样子，元仲辛害怕她产生了幻觉，补充道，“我是元辛。”
赵简笑了起来，“我知道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笑。
“还好吗？”
“挺好的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？”
“我...其实是个黑客，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你走进这家医院后就没有出来。”元仲辛有些尴尬的挠挠头，其实他那天话出口就后悔了，况且，他是真的喜欢赵简。
意识到这点时，他一个坚定的唯物派也不免恍惚，难道真的有转世之说吗？他和近万年前的那个人，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。
“你知道...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？”
赵简摇摇头，“我从战场上醒来后，已经是百年后了，我当时躺在一个巨坑里，研究人员说有可能是有块天外陨石改变了我身上的原子，无论怎样摧毁都会像磁铁一样重新组合。”
所以她才永远的停留在了二十岁，无论受到怎样的重创都能快速愈合。
“这样子，那天我说的话太重了，对不起。”元仲辛犹豫良久，才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歉疚。
“不，是我的错，你从来不是他，我试图在你身上找他的影子本来就是不对的。”不知是不是窗外的仿真太阳光太过逼真，她原先的阴冷被驱散的一干二净。
“我在想，也许真的有转世之说呢？”
“就算是转世，你们也不是同一个人。不同的人生，不同的记忆，哪怕高度重合，也一定会有区别。”赵简察觉出了他的言外之音，温柔又果断的否定了他的想法。
可他不想放弃，“赵简，我还是很喜欢你。”
“我有很多年，很多年不敢再去想起他，所以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，直到遇见你，我才发现，我以为忘记的，我从未忘却过。”
“抱歉，活了近万年，只有他一人能令我动心。”或许之前她还抱有幻想，在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后，她开始直面现实。
元仲辛和元仲辛，不是一个人。
元仲辛看着她，她的身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美感，那种大限将至的满足感，看的他越发心惊。
待他第二天再来看她时，病房里已是空无一人，向护士询问后得知，在他昨日离开后不久，她不顾医生的劝阻，出院了。
（十三）
“你真的决定了？”
“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？”赵简饶有兴致的按着按钮，将自己的宇航服变换成大红色。
“无论你们怎样计算，都不能保证发射的卫星可以在流星撞击地球前准确无误的与它相撞，不是吗？”
“人类啊，掌握了这么多高科技，对待宇宙还是个小娃娃啊。”赵简感叹道，“难道你希望看到地球在强烈的撞击下分崩离析吗？”
“当然不想，我们这几日加班加点就是为了能够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。”
“那不就结了，我开着飞船，去找那颗流星，这是最简单的办法。”
“赵简，这和你以前的任务不一样，强烈撞击下，你会化为灰烬，原子四散在宇宙之间，你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。”
宇宙太大了，而且是这么强大的破坏力，四散的原子很难再重聚起来。
“那更好，我不想活很久了。”她神色如常地说。
“值得吗？为这个世界。”赵简之前被关在实验室里的经历，他也略有耳闻，真难以想象，她居然还能活的像个正常人。
赵简沉默了一瞬，穿好宇航服，“他们只是怕我而已，对未知的事物总比不得对常人，没什么好怪的，走了。”
她戴上面罩，走向已经准备好的宇宙飞船。
（十四）
何为汝之葬？
苍穹为棺，黑夜送葬，日月星辰，皆是我的守陵人。
评论(31)